“原來是沈凡同學啊。
你好!”
站在路燈下的少女,手扶着自行車,似乎正在苦惱。
猛地聽到了背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。
她轉過頭來。
燈打在少女的臉上,看不清樣貌。
沈凡和少年時的他,就站在離文穎同學不遠的地方。
看着那少女在燈光下,纖細柔軟的髮絲被夜風吹起。
寸寸青絲飄舞。
舞亂了少年的心。
純情最不過少年時。
哪怕是時隔十四年,沈凡已經二十九歲的心臟,依舊在這一刻,噗通,噗通,跳個不停。
少年時的沈凡向前走了兩步,問道:“文穎同學,你的自行車怎麼了?”
而大叔沈凡卻遲遲不敢往前哪怕一步。
歲月催人憶。
哪怕明明知道這只是記憶,面前的文穎只在自己的記憶中。
可他依舊,近她情怯。
許是家境不好,文穎騎着父親破舊的二八大槓單車。
成年男子的二八大槓,她應該騎起來很艱難。
雖然看不清楚臉,但是劉厚卻一直在觀察那傳聞中的文穎。
少女身材嬌小可愛,穿着淡黃色的連衣裙,像是一位鄰家姑娘。
又一陣晚風拂過,風吹起了裙襬,露出了一截少女白藕般美好的小腿。
少年沈凡看直了眼。
彷彿是察覺到了背後的視線,文穎輕輕低下頭。
“啊,你在看哪裏?”
她嗔怪道。
用力捂住了裙襬。
少年時的沈凡撓撓頭,傻笑道:“沒,沒有,我在看地上。”
“地上那麼好看嗎?沈凡同學,你看得目不轉睛的。”
少女往前走了兩步,終於走出了路燈。
光線轉暗,文穎的面容終於露了出來。
燈下,女孩是那麼的美麗,如畫的眉目,曲線完美的鵝蛋臉。
黢黑的長髮在夜色的風中,像是一羣跳舞的精靈,反射着淡淡的光澤。
清脆的話語,回眸的一笑,兩個沈凡又一次看呆了。
“嘻嘻,你的樣子好傻。”
看到少年沈凡那傻傻的模樣,文穎嘻嘻一笑。
她很少笑,但是笑起來,就彷彿讓夜也變得明媚了。
文穎的笑,讓少年羞紅了臉,讓他本來鬱悶的心,緩解了不少。
“劉厚道長,你知不知道,就在那一刻,十五歲的我真的很滿足。我甚至想,那日能去永偉的家,還是值得的。
因爲,我至少看到了,女神的笑容。”
大叔沈凡長長嘆了口氣。
劉厚一聲不哼,冷眼看着他記憶中的事態發展。
“文穎同學,你的自行車壞了嗎?”
沈凡問。
文穎將雙手藏在身後,蹦蹦跳跳地向旁邊邁了兩步。
聽到沈凡的問話,臉上又浮現出苦惱的模樣。
她點點頭:“對啊,這破車,早知道早點讓爸爸把它給換掉了。”
“我幫你修修。”
沈凡架好自己的自行車,走到文穎的二八大槓前瞅了瞅。
檢查了一番,他苦笑起來。
自行車的鏈子斷了,自己根本不可能修好。
劉厚則是眼睛一縮。
自行車鏈子確實是斷掉的。
但分明是人爲故意扯斷的,鏈條連接處都變了形。
如此大的力氣,人腳踩的那點力氣,根本做不到。
文穎,會不會是故意在這裏等少年時期的沈凡?
“能修好嗎?”
文穎同學俯下身,俏臉就在少年沈凡的臉側。
近在咫尺的女生微微的幽香傳入他的鼻翼,他不由得聞了聞,又聞了聞。
聞得停不下來。
真的好香。
“你在聞什麼?”
文穎奇怪地問。
“沒,沒什麼!”
少年沈凡臉更紅了,連忙低下腦袋,不讓文穎發現自己的窘樣:“鏈子斷了,修不好了。”
“你也修不好嗎?”
文穎略有些失望:“我爸爸不放心,非要送我去永偉同學家。結果半路上車就壞了,他到前邊的修車鋪去買零件。
也不知道買到沒有。”
話音剛落,不遠處一條巷道中走出一個乾瘦的男子來。
大約四十多歲,滿臉飽經滄桑,眼神空洞。
他警惕地看了少年沈凡一眼後,突然笑起來。
可這笑落在少年沈凡眼中,卻莫名其妙的,令他後背涼颼颼的。
這男人的笑,彷彿哪裏不對勁兒,有點詭異。
“爸,你買到零件了嗎?”
文穎對着那個男子喊道。
原來這人便是文穎的父親,文伯父。
這還是沈凡第一次見到文穎的爸爸。
文伯父搖搖頭:“太晚了,修車店關門了,買不到車鏈子。”
“那怎麼辦,走着去會遲到的。”
文穎嘟着嘴,有些不知所措。
少年沈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,憋紅着臉,大聲說:“那要不,文穎同學,要不和我一起走吧?”
天知道,說完這番話,到底用盡了少年沈凡多少年積攢的力量。
本質上,他只是個敏感,內向的十五歲少年而已。
聽到沈凡的話,文穎和她的父親同時轉過頭來,看向沈凡。
“你在邀請我嗎?”
文穎笑眯眯地偏着腦袋,問沈凡。
少年沈凡低下頭,嗯了一聲。
文伯父也發話道:“既然人家都邀請你了,文穎,你就跟他一起走吧。”
沈凡的心臟狂跳,他怕被羞辱。
怕被文穎同學輕視,罵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性。
但是文穎同學只是輕輕地‘嗯’了一聲。
她挪動瘦瘦長長,窈窕高挑的身體,從單車旁朝沈凡走過來。
邊走邊跳,像夜晚的精靈。
那奕奕的身姿優雅地落地,淡色的裙襬飛揚又落下。
少女舞起來的秀色長髮,看得少年沈凡口乾舌燥。
心,跳得更兇了。
他很緊張,看着少女離自己越來越近。
而大叔沈凡的視野裏,也只剩下了那跳躍的精靈。
文穎同學是他心中的白月光。
以前是,現在,也是!
但劉厚只是掃了文穎一眼,便沒有再繼續看下去。
這個文穎不過是沈凡記憶中的存在,並不能看出什麼問題來。
就算她很特別,僅僅只是憑着沈凡的記憶,也無法判斷。
可很快,劉厚便皺了皺沒嘔吐。
他有注意到了一件事。
文穎的父親在文穎離開自己,朝少年沈凡走去的那一瞬間,竟然流露出的並不是對女兒的依依不捨。
反而竟是一種如釋重負。
就像千斤重擔被他給扔了出去的那種如釋重負。
這種表情,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正常的父女關係身上。
“走吧!”
文穎見沈凡還在看着自己,依然癡癡地發着呆。
她笑着,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,銀鈴般的笑聲,活活割裂了涼涼的夜:“傻看着我幹啥?沒看夠嗎?”
她在原地轉了一圈:“好看嗎?”
“好,好看。”
少年沈凡缺了魂似的,直點頭。
“還要繼續看嗎?要遲到了喔!”
文穎偏着腦袋,將臉側落下的髮絲輕輕挽起來。
和沈凡大眼對小眼。
少年沈凡如同被電擊似的,這纔回過神來:“啊!哦哦哦。我,我們,走吧。”
他推着單車,和自己暗戀了許久的女同學肩並肩。
一步一步朝永偉家走。
不知道文穎是什麼心情,但這一刻的沈凡,覺得自己幸福得要死。
這是他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。
“這是我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。以前是,現在也是。”
大叔沈凡摸了摸臉,渾然沒發現,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:
“但是接下來的我,根本不知道,自己將面對多麼恐怖的經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