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烈是被奶奶養大的,這所謂的奶奶,也不是他的親生奶奶。
他沒見過自己的父親,也沒見過母親,貧民窟的孩子興許還有可能是父母愛的結晶,頂多只是生活艱難了些。
但垃圾窟孩子多半是人渣父母一夜情的產物,總之,不可能是以愛之名出生。
蘇烈的奶奶年輕時是D3區風塵場所的舞女,一雙玉臂千人枕,被視爲勾引人的蕩婦或者婊子。
這樣的女人,即便是omega也不會得到半點憐惜。
更別提試着惡人橫行的垃圾窟了,這些“客人”更不可能是什麼典雅的紳士,花樣玩的多,怪癖同樣也多。
爲了點生活所需的星幣,這些嬌嫩的少年少女,每每都會被折磨掉半條命。
而蘇烈奶奶在一百來歲,相當於藍星人半老徐娘的年紀,依舊歲風韻猶存,還能算的是紅牌,她接客接了半輩子。
終於有一天,年輕漂亮的姑娘看不過她一個老女人,拿錢辦了點事,蘇烈奶奶便被安排接待了一位相當特殊的客人。
那場所謂的“快活事”結束之後,她被髮了狂的客人打斷了腿,弄瞎了一隻眼睛。
在這種鬼地方,當然沒處說理,沒有人會看得上一個瘸子,或者瞎了眼的老女人,她被順利成章的趕了出去。
說不絕望,那是唬人的,據蘇烈奶奶說,也是在這同一天,在快活場所的後門,她撿到了小蘇烈。
在這樣的情況下,撫養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很艱難的,畢竟,以蘇奶奶的狀況,她都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活着,況且她有很重的毒癮。
理性來講,一個孩子只會成爲拖油瓶。
蘇烈也曾經問過蘇奶奶爲什麼要收養他。
這老女人在被斷了腿之後就衰敗的更快,她說,她是幹這行的,懷孕理所應當。
懷了卻沒能留下來。
她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個孩子,在這樣的世道,怎麼樣都想有點什麼能撐着人繼續活着。
她一直都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,換句話來講,是想要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精神支柱。
但無法得償所願,她喜歡小孩子,在垃圾窟。
活着的孩子太少見了。
幾乎是萬分之一的概率。
蘇奶奶覺得,興許蘇烈這是上蒼補償,給她的禮物也說不準。
至少她會爲了養活蘇烈而努力活着。
她挨家挨戶的乞討,就用一塊骯髒發黴的木板車繼續行進,收廢品,有的時候,要是有男人看得上她,她也會幹回老本行。
蘇奶奶無所謂這些,她被人玩弄得支離破碎,再奄奄一息用這塊木板爬回家的時候。
只想着一件事情,可以給蘇烈買幾塊糖果,還能再買一些書。
她恨透了垃圾窟,她自己爬不出去,就迫切希望蘇烈能夠飛出D3區那高高的荊棘鐵牆。
她要蘇烈有本事,她給蘇烈買來書籍。
這樣的女人,接觸的人多了,意外的見多識廣,看待這個世界的問題,也意外的通透。
她要她養大的孩子不要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。
她教導蘇烈一切,從不用垃圾窟的方式。
蘇烈,承蘇奶奶的姓,她希望他剛烈勇猛,成爲一團熊熊燃燒永不被熄滅的火焰。
這個老女人艱難的把蘇烈餵養長大,還養的苗根正紅,沒有任何言語可以訴說這種苦和難處。
蘇烈從小到大都沒喫過什麼好東西,一個癱瘓瞎了隻眼的老女人。
讓他活下來就很艱難,而且蘇奶奶脾氣很暴躁,尤其毒癮犯的時候。
更是曾經沒控制住自己,把十幾歲的蘇烈的雙腿用磚頭砸的血肉模糊。
她清醒過來,給他上了藥,謝天謝地,不是發了狠的用磚頭去砸,骨頭是好的,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。
從那以後,每次毒癮犯,她都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。
她也從來不讓蘇烈沾染這些東西。
在她眼裏,這些東西髒極了,蘇烈漆黑的瞳仁總是很乾淨的,往往看着這樣一雙眼睛,她總會忍不住的喟嘆。
在垃圾窟這種鬼地方,這個孩子眼裏居然還能有一片淨土。
蘇烈慢慢長大,蘇奶奶將alpha該學的機甲操作,機械裝置,許許多多的書籍交給他。
面對蘇烈的成績她經常會火冒三丈,又打又罵,她真是怕極了,生怕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,始終逃不開垃圾窟這個囚籠。
她沒法給他更好的條件了,唯一能讓她覺得安慰的,就是至少有了知識,蘇烈不是一個一無所知的白癡。
蘇奶奶想法很是天真,總覺得蘇烈只要有一技之長,只要他優秀到不比任何同齡的alpha差多少,她就覺得蘇烈總有一天能離開這個鬼地方。
而蘇烈,在這樣的環境下,他很早熟,很小的時候,就學會了各種生活技能,去照顧歸家的蘇奶奶。
他擁有超強的理論知識,蘇奶奶傾盡全力去教導蘇烈,蘇奶奶不太懂這些彎彎繞繞,但她接觸的那些人,曾經也是一方梟雄。
她能感覺到蘇烈作爲beta,卻可以媲美alpha,她真是高興壞了。
而蘇烈,他從不奢望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。
無用的,荊棘的鐵牆,那牆外的軍官會把他當垃圾病毒一樣處理掉,不可能讓他踏出去一步。
即便他沒有作奸犯科過,但那又怎麼樣呢?寧可錯殺,也不肯放過,垃圾窟的孩子,在他們的眼裏,天生就有成爲罪犯的潛能。
蘇烈非常清楚,他曾經試圖靠近荊棘索拉起的高牆,下場是險些被掃射。
如果他的反應再慢一些,他就會成爲一具冰冷的屍體,然後被扔進死人崗——
一個因爲隕石撞擊而形成的巨大深坑,無數橫死的人都會被扔進去。
成爲坑底腐爛的爛泥。
蘇烈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,可他自己知道,沒有用,別人不在乎。
所以他從不奢求出去,只想活着,讓蘇奶奶能稍微過得好一點點。
他在二十三歲那年,進了垃圾窟的格鬥場,打生死拳,蘇烈對一切理論技巧,信手捏來。
但實戰……他從一開始的瘦弱無措被按着打,到後來成爲了最優秀的格鬥手。
蘇烈覺得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。
條條大路通羅馬,有的人生來就在羅馬,而有的人,生來就是骯髒臭水溝的淤泥。
在蘇烈二十八歲以前,他一直都這麼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