度拙這幾日都沒怎麼睡好,除了喪事之外,最讓他擔心的是,達爾勒自那天之後,一直沒來。
他也就吃了半顆解藥,雖然暫時沒有復發,但他總覺得,這毒在他的體內,就是一個隱患,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暴發。
必須要剷除乾淨了,他才能安心。
這晚好不容易睡着,感覺剛閤眼,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。
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,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“王爺,王爺!有急報!”
度拙先想到的就是託托爾,立即翻身下牀,“何事?”
“宮中有人送來急報,說是……國主不好了!”
度拙眉梢一挑,“哦?人在哪?”
他披上衣裳,急步匆匆前來見人。
來的人果然是宮裏的人,也是被他收買過的,一見到他,那人急忙上前,“王爺。”
“怎麼回事?不是一直吊着嗎?怎麼突然……”
“奴才也不知,突然就不好了,許是這段日子……病了太久了,是不是就……”
說什麼也是晚了,反正人是快不行了。
度拙心裏懊惱,這會兒他的人還沒有到,要是國主一死,勢必會有麻煩。
他雖然不怕,但麻煩還是越少越好。
他當機立斷,必須得親自進宮一趟,就算是老國主死了,他也能壓住不發喪,只要不發喪,就沒有人知道。
然後,明天一早派人去打聽一下託托爾那邊的情況。
他打定主意,立即隨着那人進宮。
他不知道的是,他剛走不久,有人就帶着兵馬圍困了王府。
現在的王府,除了巴朗勉強算個主子之外,其它的人根本沒用。
管家看着闖進來的人,不由得呆住,“大……大公子?”
這纔是真正的大公子。
達爾勒掃他一眼沒有說話,一揮手,士兵涌入王府,那些王府的府兵根本不是對手。
管家驚得滿身是冷汗,他隱約覺得,度拙此時進宮,恐怕也不是巧合,今天晚上……王府怕是要變天了。
巴朗還和阿美在一起,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,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你說誰?”
“是……大公子,達爾勒。”
巴朗感覺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,上次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。
他無法想象,達爾勒還能回來,還是以這種方式。
他安慰了阿美幾句,匆忙出去,手裏緊緊握着劍。
所到之處,皆是達爾勒的手下,這些人站得筆直,聲息皆無,光是看到這些,就讓巴朗心頭一陣陣的發涼。
到了前面,看到站在書房門前的身影,高大,威壓,酷似父親。
巴朗呼吸微滯,沒錯,的確是達爾勒。
聽到聲音,達爾勒轉身看過來,藉着燈火,他的目光冷厲冰涼。
巴朗心頭不斷的往下沉,他不得不承認,王府……怕是要保不住了。
走到近前站定,達爾勒看着他,沒有說話,四周鴉雀無聲,只有火把偶爾發出的“噼啪”聲。
巴朗深吸幾口氣,率先開口:“大哥……”
達爾勒擡手打斷他,“別,二公子,別這麼叫,我不是你的大哥,你大哥是巴歷,他已經死了。”
巴朗勉強笑笑,“大哥,這是還在生我的氣?怪我當初沒有給你求情?”
達爾勒環顧四周,“就是在這兒吧?當初我被趕出王府,就在這兒,坐實了我的罪行,巴朗,我沒指着你給我求情,畢竟,這也有你的手筆,不是嗎?”
巴朗張了張嘴,達爾勒低笑,“行了,惺惺作態的話就不必說了,我們彼此心裏都有數,何必說假話來浪費時間呢?”
巴朗又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,“那你今天來是……”
“看不出來嗎?”達爾勒挑眉,“我不過就是來拿回我的東西。”
“什麼是你的?”
“王府,整座王府都是我的。”
“怎麼會是你的?有父王在,就不是你的。”
“要是他不在了呢?”達爾勒反問。
巴朗心像沉到了谷底,他一時沒倒上一口氣來,“你……你什麼意思?”
達爾勒手指輕輕撫着劍柄上的流蘇,“他不是進宮去了嗎?他一直想入主皇宮,野心之大,讓人驚歎,也讓人發笑,不過,今天晚上,他可以如願。去了,就回不來了。”
巴朗眼睛霍然一睜,手指着達爾勒,“你……你……你竟然敢弒父?!他再怎麼樣也是父親!你……”
“我怎麼會做這種事?”達爾勒大聲笑,“我現在在這裏,和你說話呢,二公子,我又沒有分身之術,哪有時間去皇宮?”
巴朗:“……”
“行了,面也見了,話也說了,其它的我也不必向你交代,你不是喜歡與美人作伴嗎?去吧!”
幾名士兵上來,圍住巴朗,強行就要把他帶走。
他想反抗,但他也清楚,就憑他的本事,對付不了這麼多人。
他素來有心機,會隱忍,暫時忍耐住,以後未必沒有機會。
他被帶回院子,心情複雜之極,本來想着巴歷死了,沒有和他搶阿美了,也算是好事一件。
可沒想到,事情又發展成這樣!
他該怎麼辦?要如何帶着阿美逃走?
阿美膽子那麼小……
他胡思亂想着,一擡眼看到阿美披着斗篷,站在臺階上,正靜靜的看着她。
“阿美……”
巴朗上前一步,忽然又從屋裏出來了一個人,一個男人,手裏還拎着包袱,還有阿美的那架古琴。
“阿美,你……他是誰?”
阿美看着他,淺淺一笑,還是之前柔美的模樣,只是眼神卻不一樣了,不同於平時的溫柔膽怯,此時是清冷凌厲的。
“我不是阿美。我叫阿煙,我跟你說過,我討厭這個名字。”
“你……你想起來了?”巴朗首先想到的是這個。
“我就沒有忘記過,是你那個愚蠢的大哥,以爲我失憶了,沒辦法,爲了配合他,我只能那麼演了。”
她擡手掠了一下頭髮,舉手投足都是風情,但此時在巴朗看來,卻是刺骨的冷。
“你……”
“他太蠢了,我早就受夠了,沒辦法,誰讓他是世子呢,我得忍着,不過,他臨死前也不是世子了,那個女人……呵。”
巴朗心裏升起一個猜測,“是你殺了他?”
“當然不是,”阿美搖頭,“殺他那種人,怎麼用得着我?只會髒了我的手罷了。的確是他妻子殺了他,不過,我只是小小推波助瀾了一下而已。反正,人已經死了,何況管那麼多呢?”
巴朗手握着劍柄,硌得掌心生疼,“那你對我……”
“說你們倆一樣蠢,那是對你不公平,不過,你也只是比他聰明一點點而已。巴朗,你自以爲聰明,懂得很多中原文化,其實啊——你還差得遠,我們泱泱中原,豈是你能夠學得到的?想反其道而行,瞭解,而後治,你未免想得太簡單,也太高看你自己了。”
阿美嗤笑出聲,“你連我一個小小女子都鬥不過,還何談什麼治國?你以爲你的野心我看不出來嗎?你瞧不上世子之位,不想繼承王位,你志在仕途,想做官,自己爭出一番天地來,讓皇帝封你爲王,想名垂史冊。”
阿美邁下臺階,“可惜了,巴朗,你不是這塊料。”